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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晌倏变‖第三章 木叶纷纷归路,残月晓风何处

 2021-05-14 01:02:57     


张良面沉似水,倒是听谯,努力压抑不想让自己引人注目,但心里十分焦灼,他对范增,毫无好感,也盼着这当儿狠狠地打击他一下,但是他也早看出老头儿未尽全力,伯厢从一开始就上了当——

张良面沉似水,倒是听谯,努力压抑不想让自己引人注目,但心里十分焦灼,他对范增,毫无好感,也盼着这当儿狠狠地打击他一下,但是他也早看出老头儿未尽全力,伯厢从一开始就上了当——心高气傲,必要受损。这一局,张良出马也没有回天之力了。

但是听谯不甘心。

有我在,怎么许你输?

伯厢满头大汗,手指微微地颤抖,与其说他是害怕,不如说是专注好一些,他已经完全沉浸在博弈中,难舍难分。听谯再不愿意强出头,也不得不伸手轻轻扶助伯厢的肩膀,先敲了六下,顿一会儿,再敲了七下。围棋棋盘是十九乘十九条线,这样提示,可以锁定四个点位,这一局已经下了三分之二以上,四个点位已经有两个被占上,伯厢先天擅棋,只需要一点提示自然找准了位置。

后半盘,听谯指挥得稳扎稳打,差距不断缩小,范增看出端倪,但是并没有说破,跟两个孩子,赢不了就找人家茬,跌份。

险胜一招。

“果然是国手。”

“范前辈,承让。”伯厢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,“我这可算不上赢。”古人下围棋不贴目,现代围棋的贴目是由日本传入的,伯厢执黑先行,本来占先,所以说算不上赢。此后伯厢真的老实了很多,他在好奇,本以为张良已经深不可测,没想到听谯也神奇得很,他又有多少秘密?

天色不早,张良起身告辞。

回逆旅的路上,伯厢仍问个不停:“听谯,你会下棋吗?”

听谯不搭他的话。

张良说:“他啊,他想让我输几个子就能让我输几个子,想让我赢几个子就让我赢几个子。”

伯厢懂棋,不觉呀然一惊,几乎没绊倒在地上,不要说他没见过这种人,就是书上记载,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。

“厢啊,你这可是好大的面子!听谯向来不爱出手。”

因为没有不相上下的对手吧?如同赌博,有输有赢才能上瘾,老想着下一把就能赢,像听谯这样,从始至终胸有成竹,确无甚趣味。

待回了客店,张良一笑,罚伯厢在院子里扎马步。

“我可是赢了的!”

“你还好意思说?你那叫赢?”

伯厢自知理亏,不敢多争辩。

“你不是要习武练剑吗?”

张良给他摆在院子里,约了一柱香,便进屋关了门。听谯掌上灯,张良坐在床上,也不看书,沉吟半晌,几次开口欲言又止。听谯去倒茶,张良把他唤住。

“听谯,你是不是回去一趟?”

“师父,您早就知道了吧。”

张良不语,算是默认。

“我生在咸阳,长在咸阳,何谈回去?他们早不要我,也未见得肯认我,何苦回去?”

“可毕竟你……也许他们只是不知道你还活着呢?”

“是不希望吧!师父,你也烦我了?不想我拖累你了?”

那我早该把袁伯厢扔了不是吗?张良心里想,又回忆起今天白天的事,真是气不打一处来。反倒是听谯,张良自知,自己打小是养尊处优惯了的,现在也亏有听谯这样知心的服侍,不然日子不知乱成什么样。

“是范增招你了,我替他向你道歉。你好好的,不要多想,不去便不去,哪怕就算去了,打声招呼便回来罢了。”没有你,我可怎么活。张良长出一口气。

听谯闭了嘴,张良见她这样,只好不提,怕惹他更生气,便叫他唤伯厢进屋,一夜无话。

居两日,范增令一个小童来张良客店邀请过府,张良照顾听谯的情绪,不让他跟着,伯厢遂不去,张良刚走,伯厢便缠着听谯与他下棋。

“可是没有棋盘和棋子啊。”漂泊的逃犯,哪里还带着这些。

“咱们……”伯厢一抬头,忽然有了主意,画地为盘,俩人一人弯了一根树枝,蹲在地上准备下。

“那么你是想输还是想赢。”

“你真那么神?”

“你下棋比张先生来说还差的远。”

“怎么想都觉得……”

“难以置信?你来试试?”

张良去了一天,俩人玩了整整一天,腿麻了就斗嘴,伯厢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。但单从局面上,绝看不出听谯故意让他,只能说明,听谯比他高不只一星半点,下棋比剑,都是一样的道理,甲比乙厉害一点,甲堪堪才能胜过乙,那没法让,稍一失手,局面失控,就要落败,何况相让者是不能让对方看出来你是故意相让,或者一直严谨,忽失手卖了一个破绽,对方很难不疑心这是一个假动作不肯上钩,真真假假,难以掌控,非得是对自己所学所能收放自如,还得对对方有十分了解,对局面有整体把握,才能办到。

有人把比武比作斗地主,这很好理解,胜败主要取决于你的牌好不好,比武能不能赢主要取决于你的招灵不灵,但两个人战式相当时候,战术安排也很重要——田忌赛马,战术安排有时候也会决定胜负。

张良心里曾思忖过,听谯这个孩子无非是不学兵法罢了,若是多读几本书,连自己肯定也再比不上他,哪怕比剑,自己是倾己绝学相授,以后他尽数习了去,自己必不能胜过他,又或许他什么都懂,这围棋本来就是把家国大略融入方寸游戏之中,他只是不说罢了。

听见有人叫门,听谯连忙去应,门一开,确是张良回来,身后还有一个半大小子,面容尚幼,身材高壮却是同龄所不及,原来是范增令年少的项籍送张良回客店,听谯与这少年,四目相对,又赶紧错开眼神。听谯头一低,伸手便接过张良的剑,侧身让张良进门。

听谯只顾低着头,也不看他,礼貌地说:“可还进来坐坐,喝口茶再走?”

少年面露难色,张良笑道:“不方便就快回吧,改日不迟,别惹项范二老英雄担心。”少年便转身回府。张良回了屋,听谯替他更衣。伯厢显得格外消沉,只在灯下拨楞着打火石玩,没多会听见啪一声,火石掉在地上摔碎了。

“蠢才啊蠢才,还不快收拾起来。”

没想到张良不带情绪的一句话,伯厢听了,心里更烦得厉害,转身推门就走了。

张良和听谯对视了一下——搁现在钟表,有几秒钟,听谯赶紧将地上的碎石捡了放回桌上,推门也去了。

直到三更天,也不见两个孩子回来,张良才有点担心,但又极信任听谯,也不出去寻,直至五鼓天明,又听窗外扑棱棱的响,准知道有催动征铎的信来了,亲自取了拆开看时,才着急,即刻将要动身,那两个孩子又去了哪里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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